再过一天,就到了伦敦那场恐怖袭击的20周年了。
(伦敦七七爆炸案)
尽管已经过去了20年,但丹·比德尔却始终忘不掉那一天。时至今日,自杀式炸弹袭击者穆罕默德·西迪克·汗的面孔仍会时不时出现在他眼前。
“我站在厨房,他就站在花园。
他就站在那,穿着跟那天一样的衣服,一只手拿着包,另一只手悬在包上,随时准备再次引爆它……”
“我跟他四目相对,跟20年前那一天一样真实。”
(丹在2005年7月7日当天的地铁票)
2005年7月7日,在伦敦地铁环线列车的交通高峰期,爆炸发生的时候,丹就站在汗的旁边。
“我们驶出埃奇韦尔路站时,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我正要转身质问他:‘你在看什么?’,结果就看到他把手伸进了包里。
之后就是一阵耀眼的白光,一股我从没体验过的热浪。”
汗引爆了他背包中的自制炸弹。
(发生爆炸的地铁车厢)
这场爆炸造成了6人死亡。
算上这颗炸弹,伦敦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了至少7起爆炸,造成了52人死亡,另有770人受伤。幸运的是,几乎紧挨着炸弹的丹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当时爆炸的气流将丹吹出了地铁,撞到隧道壁上,然后摔进了隧道壁和轨道之间的狭窄空间。
丹的伤势极重,他左腿和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全都被炸断了,手臂、手掌和脸部分别受到二级和三级烧伤。他失去了左眼,左耳的听力也永久消失。
他的额头严重撕裂,地铁上一根杆子状的配件刺入了他的身体,导致他的肾脏、肺、结肠和肠道破裂,在之后的抢救中,他的脾脏也被摘除了。
(丹幸存下来)
丹是此次袭击中受伤最严重的幸存者,但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他最开始以为这是一场电器爆炸意外,碎石落在他身上,他的胳膊和手都着火了,他能看到火焰在跳跃。
丹说:“爆炸发生后的一瞬间地铁里很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感觉大家都在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像地狱之门被打开了一样,我听到了从未听到过的尖叫声。”
(爆炸发生后的地铁)
丹看到了一些尸体,他努力撑起身子,想从废墟里站起来,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一开始完全不敢相信,我好像一直在告诉自己,天呐,这只是一场噩梦。”
丹的脑海里闪过他父亲的面容,他告诉自己要坚强,他不忍心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死状:“我爸不是那种走进太平间,然后说:‘是的,那是我儿子’的那种人,我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受不了。”
丹知道自己逃不出隧道,但求生的本能使他大声呼救。
第一个回应他的,是与他同一趟地铁的乘客阿德里安·海利,他曾在科索沃战争期间担任战地医疗兵。丹相信,如果不是阿德里安,他早就死了。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别担心,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全都被我救回来了。’
我还在想,‘你怎么可能经历过这种事?’
然后他对我说:‘我不骗你,不过这真的很痛苦。’”
随后阿德里安用止血绷带勒住丹的大腿动脉,阻止他失血过多,大约半个小时后,医护人员才赶到现场,从阿德里安手里接过了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阿德里安又帮助了更多的人,最终他在2009年获得了女王的勇敢表彰。
(阿德里安与丹的合影)
而丹的危险远未结束。
他被送往附近的圣玛丽医院,在那里,他的心脏多次骤停,一位外科医生甚至不得不手动按摩他的心脏。最终医生给他输了87个单位(一单位大约250毫升)的血,才将他抢救回来。
对于自己奇迹般的生还,丹说:
“我认为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最基本的求生意志,不过很少会有人被逼到我这个程度。我能活下来,全都归功于阿德里安、NHS和我妻子的悉心照料。”
不过,身体上的伤是一回事,精神上的创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经历了八周的昏迷后,苏醒过来的丹很快就意识到,他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从那之后他开始害怕睡觉,一闭上眼睛,他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隧道里。
“等我醒来,他(袭击者)就站在我旁边。如果我开车,他就坐在我的车后座。我看着商店的橱窗,上面印着他的倒影,他就站在街对面。”
这些闪回让丹产生了幸存者内疚的情绪。
“那一刻在我脑海里重现了无数遍。是不是我的举动迫使他引爆炸弹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发现他身上的异常,然后阻止他的?”
到了2013年,丹的情绪已经跌到了谷底,他曾三次试图自杀。
但幸运的是,也就在这时,他与如今的妻子开始了一段恋情。下一次他差点自杀时,他闭上眼睛后看到的是妻子的脸,他意识到如果他结束自己的生命,会让妻子非常难过。
(丹与妻子的合影)
后来在妻子的劝说下,丹终于同意接受心理评估了。
2014年,作为治疗和控制病情的一部分,丹做了一件他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做的事——重返埃奇韦尔路站。
那天他坐在车站外面,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往事,他再一次听到了当年的声音:尖叫、爆炸和警笛声。
妻子推着他一路前进,当他们进入售票大厅时,更多回忆涌上心头。
车站经理和工作人员正等着他,他们跟丹一同来到了站台。
他们到达站台时,一列地铁刚好进站,丹开始感到恶心。但地铁静静地开动了,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在第三列地铁到达时,丹终于鼓起勇气上了车。
“我感觉非常非常难受,我浑身冒汗,她在哭。我紧张极了,随时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爆炸,我在等着那种巨大的热量和压力向我袭来。”
然后,地铁停在了隧道内炸弹爆炸的地点——这是司机和车站经理的安排。
“他们把地铁停在我当时躺着的地方,我记得我低头看了看地板,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我感觉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当地铁再次前进时,丹心里出现了某种东西,促使他在下一站下车,继续他的生活。
“我要离开地铁站,做完今天该做的事,然后娶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士为妻。”第二年,两人喜结良缘。
(如今的丹与妻子)
又是11年过去,丹已经开始在生活中做一些积极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经营着自己的公司,帮助残疾人就业。他仍然会回想起那些糟糕的日子,但他正在寻找应对的办法:
“很幸运我还活着。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所以我会每天坚持战斗,确保他和他的行为永远不会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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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edgvg3elx2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