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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摄图网
2024年6月
北京市平谷区某医院产房内
23岁的李小梅诞下一名男婴
然而，小生命的到来没有鲜花与祝福
而是源于一场罪恶
2023年的夏末秋初
53岁的高如强在李小梅家中
明知她智力存在严重缺陷
仍与她发生性关系
高如强因强奸罪
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十个月
但一个更沉重的问题已然浮现
因罪恶诞生的婴儿
让这个残障家庭濒临崩溃
司法如何实现从“惩恶”到“救赎”的跨越？
被性侵后产下一子
李小梅出生在平谷区一个本身就摇摇欲坠的家庭里，她与母亲均为智力残疾二级，平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父亲李南冬是家中唯一劳动力，却常年患有过敏性哮喘，冬天为高发期，发作期内无法正常工作。尤其是在2023年麦收时，李南冬发生车祸被撞，造成上唇内破裂，进行了缝针治疗。正是在家庭唯一劳动力倒下之后，厄运接二连三地到来。
而这一罪恶最初被发现，还是因为李小梅日益隆起的腹部，李南冬带她到医院检查，才发现其已怀孕数月。但李小梅表达困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李南冬立即报警。由于月份已大，李小梅便产下一子小齐。经司法鉴定，李小梅之子小齐的生物学父亲为高如强。而李小梅诊断为中度精神发育迟滞，其遭受性侵害时，受其智能障碍影响，评定为无性自我防卫能力。
2024年7月4日，高如强经民警电话通知后主动到公安机关接受讯问，并如实供述了犯罪事实。2024年7月25日，公安机关将此案移送平谷区检察院审查起诉。8月1日，平谷区检察院以涉嫌强奸罪对高如强提起公诉。
“根据我国刑法第236条，与无性防卫能力者发生性关系，无论是否‘自愿’，均构成强奸罪。被害人李小梅甚至无法理解性行为的意义。”办案检察官说。
但在庭审阶段，高如强的辩护律师提出，高如强不构成强奸罪。
辩护律师还提出，高如强身患重大疾病、年龄较大且系二级重度残疾，如判决有罪，建议对其从轻或减轻处罚。
平谷区法院认为，被告人高如强无视国家法律，在明知被害人系智力残疾的情况下，仍与之发生性关系，其行为已构成强奸罪，应依法予以惩处。且被告人高如强的行为造成被害人怀孕产子的后果，故对其酌予从重处罚。
“本案中，鉴定意见等证据足以证明被害人系中度精神发育迟滞，无性自我防卫能力，被告人亦明知被害人存在智力障碍，故被告人是否采取暴力手段及被害人有无反抗均不影响强奸罪的成立。”审理此案的法官认为，在案件审理过程中，高如强家属已赔偿被害人李小梅的经济损失，并取得了被害人谅解。最终，法院以强奸罪判处高如强有期徒刑四年十个月。
“事实孤儿”由谁抚养
判决虽下，但问题随之而来。“男婴小齐的到来，让这个本就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案发后，李小梅怀孕、检查、生产花费了高额费用。”办案检察官介绍说，“李南冬作为家庭中唯一劳动力，需同时照顾智力残疾的妻女、襁褓中的外孙，无法正常工作，这个家庭的经济链条彻底断裂，生活面临急迫困难。”
更令人忧心的是孩子的未来。父亲入狱，母亲无抚养能力，男婴小齐成了“事实无人抚养儿童”——这个专业术语背后，是一个孩子从出生就面临的生存困境。
根据相关规定，“事实无人抚养儿童”需父母双方符合重病、重残、服刑等情形。小齐生父高如强系服刑人员，身患重疾、无赔偿能力；生母李小梅因智力残疾被认定为“无抚养能力”，外公李南冬成为唯一监护人。
转机来自平谷区检察院的大数据筛查系统。通过国家司法救助大数据法律监督模型，检察官发现了被害人李小梅等3人司法救助线索。
“我们立即启动调查，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办案检察官回忆，“我们立即与我院第一检察部公诉案件承办人沟通了解案件情况，并收到了第一检察部移送的此案司法救助线索。通过调阅此案所有相关卷宗材料，因此案被害人李小梅系智力残疾二级，我们联系其父亲李南冬了解其家庭状况。经初步审查，认为被害人李小梅等3人符合国家司法救助案件受理条件。遂及时引导被害人李小梅家属及代理人李南冬向平谷区检察院提交申请，启动国家司法救助程序。”
受理案件后，办案检察官在详细审查原案卷宗、村委会情况说明、医院门诊票据等书面材料的基础上，及时与申请人所在村村委会、村妇联取得联系，并第一时间前往村委会、村妇联、申请人家中实地调查核实申请人的家庭情况和主要困难。
办案检察官表示，李小梅等3人的情况均符合国家司法救助条件，且“困难妇女”属于最高人民检察院相关专项活动中的重点救助对象，迅速启动案件审查工作。在充分调查核实后，第一时间向主管院领导汇报该案详细情况并召开检察官联席会，最终在受理案件7个工作日内作出予以救助的决定，并及时将救助金发放至申请人手中。
“另外，考虑到小齐成长至成年还有18年，尚需大笔开销，平谷区检察院联合该区民政局、区妇联、区残联、区红十字会、未保委、村委会、属地派出所成立联合帮扶小组，彰显社会温暖。”办案检察官介绍说，经多方联系，帮扶小组还聘请心理咨询师为李小梅进行心理疏导；协调各部门介绍帮扶政策；推动新生儿户口登记和“事实无人抚养儿童”认定，并建立长期跟踪帮扶机制。
从司法救助到长期跟踪帮扶
“此案中，平谷区检察院通过国家司法救助大数据模型，将刑事案件数据与低保户、残疾人信息库碰撞，精准锁定李小梅家庭。传统模式下，这类家庭可能永远沉默在案卷堆里。”办案检察官说，“大数据让‘被动等申请’变为‘主动找需求’。”通过国家司法救助大数据法律监督模型进行碰撞筛查，该院截至目前发现可救助线索4件，发放救助金6万元，纠错违规低保领取3起。
“司法救助不是转账了事。”办案检察官强调，“对于遭受犯罪侵害的困难妇女，尤其是残疾妇女、未成年人，需要充分考虑其特定群体的身份，更需要持续跟踪关注申请人后续生活及心理状态。我们要让每个救助对象看到持续的希望，确保救助效果可持续。”
“此案典型意义在于，司法机关不仅严惩犯罪，更通过创新机制解决被害人长远困境。特别是对智力残疾被害人的特殊保护，体现了司法文明的进步。”检察官表示，“事实孤儿”问题需要全社会共同关注，平谷的多元救助模式为基层社会治理提供了宝贵经验。
如今，小齐的户口已经办理完成，联合帮扶小组还为他规划了长期跟踪帮扶方案。这个始于罪恶的小生命，将在法律与社会的守护下，获得重生的希望。
“我们要让这个孩子知道，他的生命值得被尊重。”帮扶小组成员、平谷区妇联工作人员说。
（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本文有删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