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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28岁的贝森·罗珀（Bethan Roper）坐在火车上，靠着窗边，头微微探了出去。风从脸侧掠过，带着冬夜的寒意。
火车正以每小时75英里的速度穿过巴斯附近的乡间，窗外是黑暗与呼啸的风声。几秒钟后，一根从树丛中探出的树枝迎面而来——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凝固。
火车没有停。只有一声闷响，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定格。
2018年的12月，贝森和朋友们从伦敦出发，去巴斯（Bath）过一天的圣诞购物之旅。
那时城市被节日的灯光包裹，街上是热红酒的香气、铜铃声和笑声。她是个热爱生活的女孩，热心公益，在慈善机构工作，总喜欢为别人着想。
行程结束得很平常——朋友们笑着告别，她一个人上了返回伦敦帕丁顿的火车。
那趟列车属于英国“大西部铁路公司”（Great Western Railway，简称GWR），是老式的车型，车厢上还有一种被称为“droplight”的窗户——乘客可以从里面拉下玻璃，从外面伸出手去打开车门。
这种设计在几十年前很常见，但在现代铁路上，它其实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贝森坐在靠窗的位置。火车离开巴斯后不久，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把窗户拉下了一点，也许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也许只是想看看夜色里的乡间风景。
但那节车厢旁的轨道边，长着一棵树——它的枝条伸得太长，早已超出了安全范围。
火车飞驰，枝条狠狠地击中了她探出的头。
列车上的乘客起初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人听见了一声撞击，也有人以为是石子打在车厢上。直到火车在下一站停下，才有人发现贝森已经没有了呼吸。她的头部遭受了致命伤，急救人员赶来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那天晚上，本该是一场普通的节日出行，却变成了一个家庭无法醒来的噩梦。
贝森的父母后来在接受采访时说，她从小就是那种“心软又热烈”的女孩——大学念的是社会学，喜欢孩子，毕业后在慈善机构工作，专门帮助难民儿童。
她热爱音乐，常去听独立乐队的演出，也爱旅行。她的死，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无法接受。
可更令人震惊的，是调查之后揭示的事实：这样的悲剧，早就有过先例。
两年前的2016年，伦敦南部的巴勒姆（Balham）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故。一名乘客同样在火车行驶中伸出头，被树枝击中身亡。
当时，铁路安全监管机构——英国铁路与道路管理局（Office of Rail and Road，简称ORR）——曾向GWR发出正式警告，要求他们对所有仍在运行的“droplight”车窗进行风险评估，并采取防护措施。
可是，GWR并没有立刻行动。直到2017年9月，他们才草草完成了一份风险评估报告。
但监管机构随后发现，那份报告既“不充分，也不合格”。他们甚至专门去信指出缺陷，但公司依然没有更新评估，也没有采取任何实际防护。
换句话说，在贝森登上那列火车之前，这个风险其实已经被充分知晓，却被拖延、忽视，直到它真正夺走了一条生命。
在事故调查中，监管部门用一句话总结了：“这是一场本可避免的悲剧。”
事故发生在巴斯郊区的Twerton附近，那是一段两侧树木密集的铁路。火车以每小时75英里的速度驶过那里。调查人员在现场找到了那根致命的树枝——它伸出铁轨，距车窗不足半米。
法医报告确认，她的头部受到猛烈撞击，当场死亡。
她的朋友后来在法庭上说：“那天她很开心，我们逛了一天街，还买了礼物。她上火车的时候笑着跟我们说再见。谁也没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六年后，2025年10月，调查终于有了结论。英国铁路监管机构起诉了大西部铁路公司，指控他们未能履行安全义务。法院裁定，公司应为贝森的死亡承担主要责任——因为他们明知危险存在，却没有采取措施加以防范。
最终，GWR被判罚款100万英镑，另需支付7.8万英镑的法律费用。
监管局局长理查德·海恩斯（Richard Hines）在庭上说：“贝森·罗珀的死亡，是一起本可以被避免的悲剧。铁路公司必须主动管理风险，而不是等悲剧发生才行动。”
这起事故之后，所有带有“droplight”窗户的老式列车才被全面退役，或者安装了新的安全装置，使得列车运行中无法打开窗户，可所有的改变都来得太迟。
在判决公布后，GWR发表声明：“贝森·罗珀的去世是一起极为悲痛的事件，我们向她的家人和朋友致以最深切的慰问。我们接受法院的判决，并将持续改进乘客安全管理。”
公司还强调，他们在此事件前后都有“良好的安全记录”，并称已在全线范围内实施新标准。
可对贝森的父母来说，这些话没有任何安慰意义。六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一百万英镑的罚款。他们失去的，是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女儿。
贝森去世后，英国媒体大篇幅报道了此案。许多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现代列车上仍存在可以让人探出头的窗户——这种设计在高速行驶中几乎等同于一个陷阱。
贝森的朋友说，她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想看看世界。”她总喜欢旅行、喜欢火车、喜欢那种风在耳边掠过的感觉。那晚，她也许只是想感受一下夜色中的风。可就在那短短一瞬间，风带走了她。
路边的那棵树早已被砍掉，铁轨两旁安装了警示牌。可每当火车驶过那段路，人们仍然会想起那个名字——贝森·罗珀。
她的死，成了英国铁路安全史上一个沉重的注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