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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这天，Jérémy（化名）早上出门时，可能想都没想过自己晚上会睡在警局的冷板凳上。
他是个30岁的年轻老板，经营着一家在Val-de-Marne地区小有名气的锁匠公司，头发短短的，留着点胡茬，典型的法国工匠模样。他平时接的都是保险合作单，换锁、修玻璃，一年大概三千多单活，忙得脚打后脑勺。
那天出事的原因，说起来其实挺小的——一个客户抱怨换锁太贵。
三天前，他的团队刚给Créteil一栋十一层公寓的客户换了锁。价格770欧元，对方当时也点头同意签单。可几天后，电话打过来，男客户开口就是一句：“你们是骗子！”
Jérémy想着，不就是个误会嘛，别到时候被人在谷歌上打一星差评，毕竟现在名声比利润还要值钱。于是他爽快地说：“行，我给你们减200欧。”
于是，这位认真的老板亲自跑一趟，打算现场把钱退回去、事情解决掉。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11层，他提着文件夹，敲了门。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脸板得像铁门一样冷。
Jérémy还在努力搞气氛：“别生气，我们不是骗子，您看，我把支票给您。”
他刚把那张支票递过去，男人“撕——”地一声当场撕成两半。
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男人的妻子从屋里出来，去拿支票本。她弯下腰准备写新支票。下一秒，Jérémy看见了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那个男人突然伸手，狠狠掐住女人的脖子，一把将她摔在地上。
整件事发生得太快了。Jérémy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本能地后退一步，结果男人立刻转头，把他往外一推，“砰”地关上了门。
他愣在门外，脑子一片混乱。然后听见屋里女人的声音在恳求：“Arrête, s’il te plaît！（别这样！）”
Jérémy重新按门铃。门又开了缝。女人在门口，刚想说什么，那男人又冲上来，一拳挥过去——砸在她上半身，把她撞到墙上。
门，再次被甩上。Jérémy这下彻底傻了。
他下楼的时候腿都在抖。家人一听这事，说：“这肯定得报警啊！”
他想了想，又回拨电话给那位女客户。电话接通，他说：“Madame，我看见了，我要报警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着点了头。为了自保，他还拿手机录了视频，视频里他描述刚才的情况，女人也点头承认。
他觉得，自己做得对。毕竟现在到处都在贴那句标语：“如果你目击家暴，请拨打3919。”
于是他报警了。
两天后，警察局给他打电话，说“来签个笔录”。他想，哦，那就是走个程序吧，几分钟的事。于是他穿了件休闲裤，踩着运动鞋就去了。
刚坐下，办案警官抬头：“Jérémy先生，您被拘留了。”
他一愣：“什么？为什么？”
“诬告。”
“啊？！”他当场傻眼。
拘留开始的那一刻，他被戴上手铐，鞋带被没收，连运动裤的松紧绳都被扯走。警察让他站在冷白的背景前拍照、按指纹。
“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他后来回忆时道：“那一股羞耻感太强了。”
他被关进一间阴暗的小牢房。外面走廊的灯光透过铁栏照进来，空气混着汗味、烟味，还有点臭味。他听见隔壁有人在喊、在拍墙。
七个小时，像七年一样长。
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过那天的场景：撕支票、掐脖子、拳头、被砸的墙壁。
“难道我看错了？”他开始怀疑自己。
直到被叫去见那位警官。那位女警官一开始表情很冷：“你知道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吗？”
Jérémy赶紧解释，一边掏出手机：“我有视频！真的，我没说谎！”
女警官看完视频，神情变了，脸色软了点。她站起身走出去。几分钟后回来，说：“好的，您可以走了……不过现在太晚了，可能要等到明天早上。”
于是他又被送回牢房，继续闻那股混合味。一个小时后，门终于打开：“你可以走了。”
他走出警局的那一刻，凌晨的空气冷得发甜。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掏空了。
几天后，检察院的通报出来了。警方的说法是这样的：根据Jérémy的举报，那个74岁的丈夫也被带去了警局接受调查。但调查后“未能证实有任何暴力行为”，案件因此“无后续处理”。
接着，他们又补了一句：“由于举报中存在商业纠纷背景，我们对其真实性提出质疑，因此对举报人以‘诬告’身份进行调查。”
然后，这一案子——也被“无后续处理”。结果就是：谁都没被定罪，谁都没被追责。
在他离开警局时，Jérémy回头看——就在警官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宣传海报，上面写着：
“如果您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或目击者，请立即拨打3919。”
他愣了几秒，忍不住笑了下，又摇摇头。“以后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
